鶯歌瓷器老街一日
冬天的日子,陽光像是被水洗過的薄紗,懶懶地掛在天上,既不刺眼,也不暖人。 B今天帶我去鶯歌陶瓷老街,要看盛放的炮仗花。 老街應該是熱鬧的,但興許是平日的原因,路上的行人稀疏,像白飯上灑著點綴的芝麻,三三兩兩。 我茫然的跟著B走,看看那些街邊的攤位,瓷器店一間接著一間,櫥窗裡擺滿了茶壺、茶杯,還有一些小巧的擺件。這些東西看起來精緻,但也平凡,像是為了迎合來來往往的遊客,刻意地保持著一種「當地特色」。 第一站是礦店,我原本只是站在走道上看著,卻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就開始挑選起來。 是為了工作也好,是習慣也罷,總之,我們各自買齊了需要的東西。 出了礦店,老街的熱鬧才真正撲面而來,我們連續看了好幾家瓷器店,隨意地看著,直到一間店,裡面茶壺的款式很多。 我目光落在一只窯變茶壺上。 那是件好看的東西,釉色偏藍,像被時光染過,邊緣處泛著金屬的光澤,像飄落的雪花,墜在凍結的湖面。 我拿起來掂了掂,茶壺的重量剛剛好,觸感冰涼而細膩,是一件不屬於日常的物品。 這樣的東西,買回家也許不會常用,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經足夠。 放下茶壺時,我才注意到店裡不收電子支付。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它放回原位,轉身離開。這樣的錯過並不特別,就像日曆被撕去一頁那樣的自然不過。 午餐是在一家別緻的小店吃的,點的是古早味雞腿飯。 端上來時,米飯上的菜色都是我愛吃的,滷汁的香氣瀰漫開來,帶著一點鹹甜的味道。 我低頭吃著,沒有多想。這樣的飯菜,談不上驚艷,也不至於失望,倒是價格很實在,就像這條老街的一部分。 回家後,B問我今天最開心的事是什麼。我想了想,說:「去逛陶瓷老街的時候吧。」 正確的來說,是一起出遊的全部過程。 已經忘了跟同儕相偕逛街的經驗,是什麼時候,上一次,可能是高中時期的校外教學吧。畢竟,跟課業無關的一切活動,在以前,總是不被父親允許的。 「不准去。」他的話像一把鎖,把我鎖在家中,鎖在書桌前,鎖進本該燦爛的青春裡。於是我的記憶裡,總是自己一個人黯淡無光,或者是跟一群年紀很大的人處在一起。 他們的話題我聽不懂,也不想懂,但卻要假裝專注地點頭,像一個無法拒絕的陪襯,在酸到發臭的老人味環境裡,坐立難安。 後來,連出社會後唸的進修大學,聚會總是千篇一律的啤酒配熱炒,吵鬧的聲音裡,誰也不認真聽誰說話。 我雖習慣了旁觀,習慣了那些與我無關的熱鬧,卻滑稽的像是一朵酷暑裡盛開的寒梅,格格不入。 記憶回放的時候,片段與片段之間,斷裂得毫無邏輯,彷彿一場破碎的電影。 心裡有一種不斷下沉的感覺,既不是快樂,也不是悲傷,就只是空洞。 𓂃。𓂃。𓂃𓊝 𓄹𓄺𓂃。𓂃。𓂃 或許,下次再來的時候,我會帶足現金,把那只窯變茶壺買回家。 至於今天原本的計劃——那些應該要看的炮仗花——早已被拋諸腦後。 它們或許正在在街的哪一頭開著,我並不著急,也不覺得非看不可。 只要老街還在,我就願意再來一次。

溫度日記 Hearty Jour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