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從小熟讀許多童話,那是她年幼時的精神食糧。所以後來當她從父的家中跑遠跑迷路時,她立刻想起了糖果屋裡那對異想天開用麵包屑作標記的兄妹。
「......都被吃掉了啊。」轉過身去看見地面空空如也的女孩心想。心中一陣茫然。
抬眼望去四周盡是許多餓極了的動物,見到甚麼都吃,嘴裡還在吧咂吧咂作響--有些動物甚至現在仍虎視眈眈盯著她。這也難怪,因為在來時路上女孩連衣衫和裙角都已被發瘋的野獸扯破;而還沒能成功吃了女孩的牠們,當然會選擇把女孩沿途掉落的一切都吞下肚:可能是麵包屑、狗飼料、或其他任何東西。可笑的是,這些掉落的食物有些雖是作為認路的記號,有些卻是女孩原本出於善意想跟動物分享的。她記得自己曾遇到一隻很討喜的猴子,甚至還同行了一段路;可那猴子不僅吃了她許多食物,最後甚至把她貼身揣著的首飾給摸走了,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也曾遇過另一隻餓得緊的老虎,才剛伸出手去想給牠點肉吃,牠卻張開血盆大口一路追著她咬。女孩如今的衣不蔽體,大概有一半都是這老虎的傑作。
她是真沒想過出來這一趟,自己竟會差點連命都搭進去。
好冷。女孩一邊走著,邊看著自己被野獸咬開一角的裙子,連腿都遮不住了。好痛。因為掙扎逃脫而跌倒的手肘跟膝蓋到現在還在流血。好餓。她帶出來的所有食物都已經被森林裡的動物吃掉了。更重要的是,她好累。她迷路了找不到方向回家,也找不到可以睡覺的地方。生怕在哪棵樹下一個放鬆,連今夜那初上的月亮她都見不到。
她只能一直戰戰兢兢地往前走,孤身一人地往前走,毫無目標地往前走。「要是爸爸能來帶我回家就好了......」可女孩隨即想起明明是自己偷偷打開家裡的落地窗跑了出來,就硬生生把這已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哪怕身邊根本也沒有人會聽見她說了甚麼。
後來天漸漸暗下來了。女孩聽見貓頭鷹開始嗚嗚地啼,彷彿想為她悲慘的境遇獻唱一首詠嘆調。急速下降的溫度隨著冰冷溼氣貼上她單薄的衣衫,原來落下再滾燙的汗珠此時也成了透心涼。甚至女孩的兩條腿已經因為長時間行走不敢坐下而痠痛得不像是自己的,她能感覺到自己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行動也越來越艱難。
直到她終於因為堅持不住而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
然而神奇的是,就在她的淚眼模糊中,不知道為甚麼她卻突然看見前方出現了一條閃閃發光的路。女孩呆呆地擦乾眼淚,仔細一看才發現,與其說道路在發光,不如說是路上有許多的碎鑽在發光。女孩往這發光之路通往的方向一看,遙遠的盡頭竟矗立著一座巨大無比的十字架;而那十字架不是別的,正是她父的家一直以來最醒目的門牌。
女孩恍然想起家裡最疼愛她的那位曾抱著她不只三番兩次地說:如果她迷路了,不管她人在哪裡,只要沿著通往十字架的那條路走,就一定會到家。
「甚麼,我迷路了那你不來帶我回去嗎?」女孩在他膝上抱著最喜歡的小狗布偶,愛不釋手親了親。
「傻瓜,我就是妳要走的那條路。」他低頭撥開她額上的碎髮,亦愛憐落下一吻。
女孩瞬間清醒了,她知道這碎鑽鋪出來的路就是最愛她的那位給她準備要回家的指引。她立刻耗盡吃奶的力氣從地上站起來,並撿起腳邊的那顆碎鑽。碎鑽跟月光交相輝映,她恍然以為自己見著了地上的銀河,璀璨川流不息。
一顆,兩顆。隨著女孩不斷地撿、不斷地前行,不知不覺她已拾了滿滿雙手的碎鑽,很快就拿不動了。「怎麼辦呢?」女孩為難地看著手上的、地上的,多不勝數的碎鑽,真是哪邊都捨不得不要、也哪邊都捨不得丟。「要是有甚麼可以裝的就好了?」女孩喃喃自語著。
「我想妳需要這個?」突然一個極其溫柔的聲音從右後方傳來。女孩聞聲吃驚了一下,因為她沒想過這裡居然還能有別人。可當她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卻只見一片天藍色的袍角轉瞬隱沒在樹叢間;而地上卻突然多了個原本絕對不會在那兒的、與環境相比格外突兀的東西。女孩十分好奇地湊過去撿起一看,赫然發現是一件水藍色的斗篷。
「太好了,披上這個就會保暖多了!」女孩喜滋滋地把斗篷繫上。可是站在原地呆了足足好幾秒後,她才後知後覺那個消失的女人送她斗篷究竟所指為何。「這難道是......給我裝碎鑽的嗎?!」女孩狐疑地把原本撿來的碎鑽都盡數盛進了斗篷,才驚為天人地發現這個斗篷居然不論怎麼盛都盛不滿。
而就在此時她突然想起,自己聽過在遙遠的墨西哥曾有斗篷盛滿無盡玫瑰花的奇蹟。
說也奇怪,當女孩穿上藍色斗篷之後,叢林間的野獸竟一夕之間都對她變得十分疏離,似在忌憚又像在害怕些甚麼東西。「......說不定他們怕被碎鑽砸到會很痛??」當女孩第三度抱著戒備心看著猛獸出現又默默離開的時候,她只能這樣狐疑而喃喃自語地下結論。「嘛,不過也沒關係啦,只要別咬我就行。」
於是變身小藍帽的女孩,就這麼維持著挖土機挖土的姿勢一路用藍色斗篷盛著碎鑽前行,直到她終於又平安回到她父的家中。
--The End--
番外:
「媽?」耶穌看著頭上沾了幾片葉子的瑪利亞。
「我剛剛去給那孩子送點東西。」瑪利亞點點頭。
「入夜了,怕她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