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日記
Hearty Journal

1999年6月18日 星期五 天氣 晴
我一度以為那個驅蛇計畫要被迫作廢了,因為哥哥和錢老師處得不好,我沒辦法和錢老師聯手將「眼鏡蛇」趕走,不過,事情到了今天似乎有些轉機。 真不幸,是我發生一件非常非常糗的事,現在想到,仍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哥哥開車送我去學校,我把前座的鏡子扳下,慢吞吞梳開髮絲,再試著把草莓髮夾夾在適當的位置,可是怎麼都不對勁。 「安琪。」 「嗯?」 我沒看他,如果一口氣將髮夾拿掉,可是會扯斷幾根寶貝頭髮。 「這幾天一直去學校,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會不會太累了?」 「沒有,不會。」 就算真的累得要命,我也不會說,這是好難得去學校的機會,從前絕不會對學校有所期待,一旦失去擁有它的權利,我便開始不捨,可惜為時已晚,我已經回不到過去,過去那個健康的我,和自由。 「不要太勉強了。」 「……」 算了,我決定把這個草莓髮夾送給台南那個愛漂亮的堂妹,於是遺書中出清的物品又多一項。坦白說這封遺書實在膚淺得可以,一點感動也沒有,像是「與妻訣別書」那種感動。不過,我對「死亡」還不能真實體會啊!一句「我就要死了」就跟一塊空白畫紙一樣平板,只是,當我幻想著自己就要像氣泡在陽光底下蒸發那樣地消失在這個世界,皮膚便起了一陣疙瘩。 我在校門口就遇到來上課的錢老師,我們講了一些話,哥哥突然從車子那兒跑來,神色相當緊張地抓住我,甚至沒發現錢老師也在場。 「安琪,妳是不是受傷了?」 我一頭霧水地看看自己手腳,他則很肯定地上下逡尋我: 「妳的座位上有血,讓哥哥看看,一定是哪裡受傷了。」 他說完,我立刻下意識去碰臀部後的裙子,天哪!這是生平第一次這麼難堪,幸好制服裙子是深黑色的,不然我真想裝病暈過去,來個不省人事。 我想一旁的錢老師明瞭了,而哥哥還在大驚小怪地害我不知如何是好。 「好朋友來了?有沒有帶蘋果麵包?」 她笑著問,我先點頭再搖頭。 「妳這個人是怎麼搞的?」氣急敗壞的哥哥認為錢老師是個不可理喻的人,所以口氣壞得不能再壞責怪她:「不擔心安琪的身體,還在說些無關緊要的事!」 「哎呀!你不知道好朋友是誰啊?」錢老師輕蔑地揚高頭,勝利在望的笑意呼之欲出,她卻故意沉住氣:「那你來處理好了。安琪,跟妳的天才老哥說。」 哥哥狐疑地轉向我,我覺得錢老師真壞,叫我自己來說更尷尬呀……… 我想,任何專用術語或暗號哥哥絕對都聽不懂,所以又小聲又委曲地告訴他,我的生理期來了(好可憐,我淪為哥哥和錢老師冷戰之下的犧牲品)。 雖然窘得要命,可是一見到當場呆住的哥哥,我就覺得好多了,好歹,現在還有人比我的情況更糟。他支支吾吾輪流望著我和錢老師,最後把重責大任移交給她。 「那…錢老師,安琪的…的事,呃……就…麻煩妳了。」 「好啦!這種小事也要講這麼久。」 錢老師雙手爽朗地插在腰間,睨了一眼,偷偷地笑哥哥。 就這樣,我的生理期輕輕鬆鬆化解他們兩人之間的芥蒂,至少哥哥還欠錢老師一份人情,將來他非還不可。 下課時間,班上同學問起我和立桓的關係和認識過程,她們說立桓平時看起來親切活潑,對女孩子卻出奇冷漠,我認為是她們想塑造出一個學校偶像,而冷漠正巧是必備條件之一,況且我也沒見過那樣的立桓。 其中一位女同學問得特別起勁而積極,她叫何…何什麼呢?一個班級裡總會有個特別搶眼的人物,隨時都能搶盡鋒頭的那種,何什麼的就是這樣的女孩子,她向我打聽十幾件關於立桓的事情,我卻始終想不起她的名字。 放學後又是蘭嫂來接我,她說哥哥和公司的人去應酬,會晚歸。 通常他會親自打電話告訴我的,八成是那個神奇的生理期讓他暫時連跟我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嘻嘻!一想到哥哥早上的表情,我就好想笑喔! 今天的哥哥,我不再那麼生他的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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